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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【花火最新小說】——摘自《花火》《?倦鳥正吻著天空》by云時

        2023/1/5 15:02:10 來自未知


        ?倦鳥正吻著天空
        01
        在那個夏天之前,陸長溪曾為參加夏令營,參加了一場考試,考試題目不是課本上的知識,而是天馬行空的各種問題,其中關于喻期的問題多達五道。
        “你認識喻期嗎?”
        “你是從哪里聽說他的?”
        “你覺得他是笑起來好看,還是不笑的時候好看?”
        “你是更愿意跟喻期學習語文還是打籃球?”
        “你對喻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?”
        陸長溪先回答了第一道題,藍色的中性筆答題干脆利落:“不認識?!奔热徊徽J識,底下的題目就可以當作沒看到,寫上名字直接交卷。
        出了教室門,她聽到有人在嘀咕:“哪里來的那么自戀的老師?”
        “喻期不是老師啦,是臨溪大學文學院的學長,聽說才華橫溢,長得也超級好看!”
        “長得好看才是重點吧?”
        “噓——”
        聽到這里,陸長溪急匆匆地去上課了。高二升高三的暑假,學校心血來潮聯合臨溪大學舉辦夏令營,據說夏令營結束前會根據綜合素質評出前三名,這三名學生可以獲得優先保送臨溪大學的資格,但前提是獲得去夏令營的機會。
        陸長溪不感興趣,根本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,所以老師念到她的名字時,她著實被嚇了一跳。班長把報名表交給她,說:“陸長溪,你可是喻學長親自點名錄取的?!?br />“為什么?”
        “為了你能回答關于他的四道題?!?br />陸長溪很無語。
        見到喻期后,她先得到的是最后一個題“你對喻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”的答案。
        那是夏令營開營的第一天,喻期被派來當助教,許多瑣事都由他來處理。彼時他懶懶散散地倚著講臺,指間夾著一支白色的粉筆,隨意地在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。
        “我叫喻期?!彼淖旖菕熘中σ?,“就是你們夏令營資格考試的出卷老師。我也是陽明高中畢業的,按理說,你們該叫我一聲學長或者老師,但那樣顯得我很嚴肅,不符合我的人設,所以你們叫我喻期哥哥好啦?!?br />臺下一片寂靜。
        喻期像是沒看到大家的眼神,笑瞇瞇地說:“來,先喊一遍讓哥哥聽聽?!?br />依舊沒人張口。
        “夏令營早上要晨跑,我監督?!庇髌陔S口說。
        一秒鐘后,夏令營基地的某間教室里,傳來學生們異口同聲的喊聲:“喻期哥哥好?!?br />能屈能伸,是十七八歲的少年人該有的樣子。
        喻期鼓掌。
        陸長溪看著講臺上的喻期,他正低聲跟臨時班長說著什么,側著臉,輪廓早已不是高中時代的青澀模樣,踏入了大學這樣的小型社會后,已然變得成熟而堅韌,薄薄的唇微張,吐字認真,沒了剛剛吊兒郎當的樣子,倒真的像個學長的模樣。
        不務正業,認真的時候卻很迷人。
        兩種極致的融合,是她對喻期的第一印象。
        02
        不過一周后,她就劃掉了“認真的時候卻很迷人”這句話,哪想被喻期逮了個正著。
        她窘迫地想把答案蓋住,喻期卻搖了搖頭:“這位同學,遵從一下自己的內心吧,我認真的時候不迷人嗎?”
        喻期沒有架子,陸長溪膽子本來就大,于是她脫口而出:“這個有待考察?!?br />喻期挑眉:“哦?”
        陸長溪機智地轉移話題:“你們不是在打籃球嗎?”
        籃球賽是學生提出來的,他們聽說喻期是文學院籃球隊的,便叫囂著要跟學長打一場,喻期也是個不服輸的,當場就打了個電話,把籃球隊的隊員叫了過來,明明白白地欺負人。
        “嗯?!庇髌诶碇睔鈮?,“我是替補,上不了場?!?br />陸長溪一臉黑線:“要不要那么自信?我們學校也有打籃球打得很好的同學!”
        喻期擺手:“那也絕對不在夏令營里?!?br />陸長溪啞然。想想也是,成績好的學生沒時間打籃球,自然沒空練球技,被打得落花流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。哪怕是這樣,班里的氣氛還是小小地失落了半天,直到喻期過來帶他們做隨堂測驗。
        學霸們哀嘆:“做不動啊,昨天打球太累了,手抬不起來!”
        喻期不為所動:“這次隨堂測驗寫作文,以昨天的籃球賽為話題,體裁不限。文科生坐左邊,理科生坐右邊,一分鐘換座位,兩分鐘后發卷子,三分鐘后所有人都得在寫字?!?br />他說一不二,一時間沒人敢說話了。
        別的不說,陸長溪最擅長的就是寫作文,半個小時洋洋灑灑一千來字完全不在話下,更是第一個交了卷子。喻期收起手機,“嚯”了一聲:“這么快?”
        陸長溪“嗯”了一聲。
        喻期隨意地掃了兩眼她的作文,瞇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。像是怕影響其他學生寫作,他離她近了點兒,壓低聲音:“你昨天什么時候跑去看的籃球賽?”
        陸長溪默了默,說:“你上場后?!?br />是了,昨天晚上她還是去看了籃球賽。高中生也沒想象中的好對付,雖然被打得落花流水,但也是體面的落花流水,至少讓喻期這個替補上了場。喻期熱了一會身,轉了轉脖子:“你們這群小崽子,居然那么能打?”
        他沒怎么準備,連衣服都還是白天那套,白T恤配黑色休閑褲,腳上穿了一雙白色的球鞋。他隨意撥了撥劉海,露出光潔的額頭,粲然一笑:“是時候讓你們看看哥哥的厲害了?!?br />上場,奔跑,側身,搶球,起跳。
        籃球落入球筐發出利落的響聲,是一個漂亮的兩分球。
        場外歡呼聲一片,喻期揮灑著汗水,還抽空朝吶喊的觀眾拋了個多情的飛吻,讓人覺得一切都是青春洋溢的。
        陸長溪靜靜地回想著籃球賽,喻期已經把她的作文讀完了,說:“寫得不錯?!?br />陸長溪說:“謝謝老師?!?br />喻期:“老師?”
        陸長溪愣了愣,她看向喻期,見喻期正托著下巴看著他,他的手上沾了點兒粉筆灰,蹭到臉頰上,顯得俏皮可愛。她在心里嘆了一口氣,改口道:“喻期哥哥?!?br />喻期心情大好:“出去吧,別影響其他人?!?br />影響其他人的好像是你吧?陸長溪瞪了他一眼,轉身走了出去。
      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,她感覺喻期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背上。方才他那雙眼睛明明是笑著的,卻在她的幻想中帶上了實質的壓迫意味,讓她的心臟怦怦直跳。
        她覺得她知道了第三道題的答案。
        “你是更愿意跟喻期學習語文還是打籃球?”
        ——學習語文吧。
        他打籃球太帥了,會有很多人看的。
        03
        說是隨堂測驗,每科老師都來測一測,學生們就得考一天。陸長溪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為什么要來參加這個夏令營,哦,這是托了喻期的福。
        晚自習最后一場考試結束了,陸長溪整理完作業正準備回宿舍,只聽到班長說:“大家先別走,喻期學長說要給我們上一節思想品德課?!?br />“這樣的課我從初中起就沒上過了!”
        “所以現在得上一下?!庇髌诘穆曇糇蚤T口響起,他在滿室喧鬧中走了進來,站在講臺旁。讓陸長溪覺得意外的是,原本就高高瘦瘦的他穿了一身正裝,襯得身形挺拔,面容也嚴肅了幾分。他扯了扯領帶,說:“同學們,哥哥很忙的,下午去組織講座,來回的地鐵上還在看你們的作文?!?br />同學們毫不走心地答道:“喻期哥哥辛苦了?!?br />“辛苦是真的,不過能加學分,這點兒辛苦也沒什么?!庇髌谡f得坦然,“我看了大家的作文,但有一篇我想單獨拿出來說一說?!?br />喻期簡述了一下該篇作文所寫的內容,不過是某頂級偶像被聘為NBA新春形象大使的事兒,寫這篇作文的同學的觀點是:“他都能代言NAB,真是丟臉丟到國外去了。是他打籃球,還是籃球打他?”
        簡述完,喻期深吸了一口氣,把手中的試卷扔到講臺上,語氣卻出乎意料地平穩:“我希望所有的同學都明白,每個人都有資格打籃球,無論他個子高還是個子矮,打得好還是打得差勁?;@球都沒反對,輪得到旁人說三道四嗎?還有,自己酸,別把污水往其他人身上潑,OK?”
        喻期的氣場太強,沒人敢說話。
        他環顧四周,說:“解散?!?br />好一會兒才有人收拾東西,桌椅推動的聲音無比刺耳,每個人都安靜地離開教室,到了室外才敢說話。陸長溪留到了最后,等沒人了,才走向講臺。
        喻期正在寫最后的分數,頭也沒抬:“陸同學,用了你作文里的話,不介意吧?”
        陸長溪喜歡這位頂級偶像,關于籃球的作文理所當然寫了這件事,只是以另一個角度看待問題,便被喻期拿來給同學們上思想品德課。她搖了搖頭,說:“謝謝?!?br />“太鄭重了吧?”喻期抬起頭,撞上她盈滿了淚水的眼睛,他忙抽了幾張紙遞過去,“你看你哭什么?我最怕女孩子哭了?!?br />他怕女孩子哭,哄女孩的方式也很多,一會兒就從口袋里掏出幾顆糖塞到她手里:“好啦好啦?!?br />陸長溪深覺丟人,抹了一把眼淚,說:“我喜歡他也沒多久,差點兒因為那次的事情脫粉,他也沒有做錯什么,但就有很多人罵他。我后來想通了,我才不走,他那么好,值得我喜歡,誰愛走誰走!”
        “很喜歡他嗎?”
        “嗯?!?br />“那真讓人傷心?!庇髌谵D了轉手中的筆,像是有點兒懊惱,“那你說,我跟他誰帥?”
        陸長溪無語:“你說呢?”
        喻期大叫:“你好過分!這個問題難道不該是當著誰的面就說是誰嗎?”
        “他是我的偶像?!?br />“我不配是嗎?”
        嗯,千萬別跟追星女孩的偶像爭寵,你不配。
        當然,陸長溪沒敢說出這句話。她沉默了一會兒,把糖遞到他面前:“吃糖?!?br />“以為一顆糖果就能把我糊弄過去是嗎?”喻期接過糖,剝開糖紙把糖丟進嘴巴。
        鬼使神差般,陸長溪突然開口道:“關于你的第三道題,我有答案了?!?br />喻期看向她:“問題是什么來著?”
        “是‘你覺得他是笑起來好看,還是不笑的時候好看?’”陸長溪認真地說,“我覺得,你不笑的時候好看,笑起來更好看?!?br />于是喻期笑了,如沐春風的笑容,在長長的悶熱的夏日里令人覺得十分清爽。
        他咬碎糖果,發出清脆的聲音,說:“糖很甜,謝謝?!?br />陸長溪:“不客氣?!?br />04
        因為這事,陸長溪跟喻期熟了起來。說是熟,其實是喻期找她跑腿的事情越來越多。
        終于,在某次喻期讓她收一下文綜作業時,她小小地反抗了一下:“這些不是臨時班長干的事情嗎?”
        “你是不是想累死你們班長?”喻期正大光明地鄙視她,“收個作業有那么累嗎?”
        陸長溪無奈道:“我想抓緊時間學習,看能不能進入前三,爭取優先保送的資格?!?br />喻期一臉懷疑:“你能來夏令營是我開的后門,這事你知道吧?”
        喻期不說這事還好,一提她就來了氣:“你還好意思說?”
        “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?我為你爭取了多好的學習機會!”喻期不以為然,“不然你以為你能有機會獲得保送資格嗎?”
        話糙理不糙,陸長溪吵不過他,選擇閉嘴。
        但她想要爭取保送資格的事卻不是說說而已,她的成績本就不差,認真起來勁頭十足,廢寢忘食,以至于第二天的晨跑沒能起得來。
        沒起來就算了,偏偏這天領導視察,喻期替她遮掩這件事被抓個正著,所以不僅她受了罰,還連累了喻期陪她一起去澆花種菜。
        喻期埋怨她:“你說說,你是不是對不起我?”
        陸長溪看了他一眼,正是夏日正午最熱的時候,學生們正在午睡,整個夏令營基地十分寂靜,只有不休蟬鳴聲。樹下,喻期扛著鋤頭瞪著她,豆大的汗珠順著發梢滴下來,滑過棱角分明的側臉,滑進衣領中。
        本是無比性感的一幕,卻因為背了把鋤頭看起來很好笑,陸長溪忍不住笑出了聲。
        喻期瞪大眼睛:“你還好意思笑?”
        “對不起?!标戦L溪憋住笑,“沒事,你就站在樹下看著吧,這點兒活我自己干就好了?!?br />她以退為進,轉身就走進了田里。果然,身后傳來喻期不服輸的聲音:“陸同學,我懷疑你在瞧不起我,而且我證據十足?!?br />陸長溪覺得喻期很可愛。
        明明脫離了少年時代,是該成熟的年紀了,卻有種通透和坦然的可愛。
        “通透和坦然的可愛?”喻期重復她的夸贊,“這是夸我?我這樣的成熟商務男士,你夸我可愛?”
        陸長溪問:“夏令營資格考試,你怎么想到出那樣的題?”
        “當然是想看看小爺我在陽明中學的知名度了!”喻期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,“你們這些學弟、學妹太讓哥哥失望了。我才畢業一年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凈了,嘖嘖?!?br />陸長溪靜靜地看著他。
        喻期見狀,悻悻地哼了一聲,說:“行吧,這次夏令營是校長提出來的,他說高考只能選出成績好的學生,其他的素質則考查不出來。理科考試還好,能考查思維敏捷度和創新能力。文科就不行了,考試根本體現不出文科生的才華,所以想借此挑幾個全面性的人才?!?br />“那為什么選我?”
        她的答卷平平無奇,甚至有幾個考題沒寫。
        “你對平平無奇有什么誤解?”他們說著話,走到了池塘邊。前兩日下過了大雨,池塘里蛙聲一片。喻期的手在水里蕩啊蕩,趁她不注意,壞心眼地將水珠彈向她,她連忙閃開,聽到他說:“就因為你空出的那幾題答案,才覺得你有個性啊。哦,不對——”他頓了頓,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,“是可愛?!?br />睚眥必報,喻期小心眼兒得很。
        陸長溪卻愣住了,喻期的手指骨節分明,在水里蕩滌過,像陣清涼的風拂過她的鼻尖,像是觸碰了什么開關般,她的臉“唰”地一下就紅了。
        喻期卻沒發現,扛著鋤頭回去干活了。鋤頭翻開泥土,泥土中混雜著殘花,散發出一種很特別的芬芳氣息。。
        你在哪里聽過他的?
        他過往的傳奇她一概不知,卻不妨礙她想要去探索他的未來。
        05
        夏令營結束的前一周,氣氛越來越緊張,緊張就算了,關鍵是大家也很茫然。因為誰都不知道考試是什么時候,會以什么形式出現,最后的保送名額又根據什么來評判。
        當然也有人氣定神閑地照常晨起跑步,迎接嶄新的一天。
        比如喻期。
        陸長溪咬著包子蹲在操場上看同學們氣喘吁吁地跑步,喻期的哨聲響起:“那邊吃包子的同學請注意!”
        陸長溪回道:“怎么了?”
        “盡快回答我,包子什么餡兒的?看起來很香的樣子?!?br />有同學大喊:“喻期哥哥偏心!”
        喻期掏了掏耳朵,哨聲刺耳:“不知道為什么,聽到你們喊我喻期哥哥,我有點兒惡寒?!彼叩搅岁戦L溪的身邊,問,“你覺得呢?”
        陸長溪一臉黑線:“我早就惡寒了?!?br />喻期睨了她一眼,眼神有點兒凌厲,她也就不敢造次了,乖乖地啃完了包子,把書包往旁邊一扔,上去跑步了。
        夏令營領隊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在廣播里響起,話很簡短,不過是通知大家這周夏令營的學習安排:首先是所有人的精神要保持高度緊張,會隨時進行地震和防火演習,其次周末舉行結業典禮,每個人都必須表演節目,可自由組隊。
        通知完畢,廣播被關上。
        操場上僅僅安靜了兩秒,就跟著喧鬧了起來。陸長溪跟同學說了一會兒話,下意識地看向喻期。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買了包子,正站在樹蔭下認真地啃著,光線穿過枝葉的縫隙零散地在他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斑,他整個人像是虛幻的影子一般,很不真實。
       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,喻期抬頭,撞上她的目光。
        陸長溪頭一次慶幸自己視力好,能看清喻期此刻的笑容。他好像一直是清醒的,在這場你追我趕的游戲里,他以領導者的身份參與了每一項活動,卻始終清醒地游離在游戲之外。
        不是沒人想把他扯進來,女孩們的心思藏不住,便要說出來,陸長溪就親眼目睹過一次。
        她看到喻期收了信,就在她以為他要說出什么欲拒還迎的話時,他卻出乎意料地笑了笑,說:“你現在還是學習最重要,未來會有更多的可能等著你,信我收下了,心意卻沒辦法回應了?!?br />千篇一律的話,從他口中說出來卻有種別樣的溫柔。
        陸長溪一度以為自己是眼花或是幻聽了,沒想等那女生走了之后,喻期精準地把她從墻角揪了出來。陸長溪不待他開口,便先行為自己開脫:“我先在這兒背單詞的,是你們闖到我這里來的,別碰瓷?!?br />喻期聽她一口氣說那么多話,不由得好笑:“這么能說了是嗎?”
        陸長溪看著他手中的信,沒說話。喻期蹲到她面前,說:“別羨慕,哥的魅力就是這么大,沒辦法?!?br />“沒羨慕?!?br />“哦?!?br />“雖然你說得很委婉,但是女孩子還是會傷心的?!?br />“這沒辦法啊,愛情從來都不是公平的?!庇髌谌粲兴?,“你們這個年紀……”收到陸長溪的眼刀,話到嘴邊改了口,“也是懂得什么是喜歡的年紀了。其實就沒有哪個年紀是不懂愛的,因為每個年紀都有愛人的方式?!?br />陸長溪試探性地開口:“那你呢?”
        喻期看向她:“什么?”
        陸長溪抿了抿唇,道:“你在我這個年紀喜歡過人嗎?”
        06
        喻期還沒來得及回答陸長溪的話,就被突如其來的警報聲打斷了,他抓著她的手就往外跑。陸長溪的左手在喻期的掌心里輕微顫抖,迅速發熱,蔓延至全身,腳不受控制地跟著喻期往前跑去。
        到底是從幼兒園就開始經歷演習的學生,哪怕配合不那樣默契,也快速有序地疏散到了操場。
        喻期給她指了班級所在的地方便去協調工作了。陸長溪怔怔地站在原地,好一會兒,她低下頭,看著自己的掌心,熱度漸漸退去,冰涼一片。
        她想,你完了,陸長溪。
        她想,喻期說得對,每個年紀都有愛人的方式,而她選擇了最慫的暗戀——暗戀喻期。
        這一整天隨時會有警報響起,吃飯時,上課時,考試時,就在大家洗洗睡了,以為演習終于要結束了時,警報再次拉響。
        寢室樓哀號聲一片,陸長溪用被子把頭蒙?。骸按蠹揖彤斘以诨馂闹袪奚税??!?br />室友大叫:“陸長溪,你有種別下來,讓喻期學長親自來抓你!”
        陸長溪想了想,這也不失一個吸引喻期的好辦法。但她到底有點兒慫,在警報響第二遍的時候終于把被子一掀,穿上拖鞋就往外面跑。還沒下完一層樓梯,便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,陸長溪像是想到了什么般,停下了腳步。
        樓下的腳步聲漸漸接近,球鞋在水泥地上摩擦的聲音很清晰。
        她又往下走了兩級臺階,迎上了剛拐過轉角的喻期。喻期看到了她,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,手指向她,點了點,到底沒說出什么話來。
        后來陸長溪問過喻期,那天是不是想罵她,喻期搖了搖頭,說:“當時就想問你,你腦子是不是缺根筋,應急反應永遠那么慢?”
        不是罵她,而是很認真地問這個問題。
        這就更氣人了。
        總之,那天陸長溪因為腦子里缺根筋,被點名批評。批評完解散時已經接近十二點,操場邊上路燈昏暗不明,眾人離去的腳步緩慢而懶散。
        陸長溪在路燈下踩影子玩,不遠處,喻期正在跟幾個老師說話。
        她之所以沒走,是因為在解散之前,喻期叫住她:“這位慢半拍的陸同學,你稍等一會兒,我要親自送你回去,我怕你迷路?!?br />一句話把陸長溪說得啞口無言,表面上不情不愿地答應了,內心卻是雀躍的。
        正嘚瑟,一條長腿伸過來,踩中她的影子。
        陸長溪抬起眼睛:“幼稚?!?br />掰回一局,陸長溪樂了,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。
        喻期低低地哼了一聲,說:“走吧?!?br />操場到宿舍的距離不長,統共也就幾百米,說不了兩句話就到了。陸長溪卻覺得此時這條路走起來格外地漫長,漫長到她可以重新問起下午喻期沒有回答的問題。
        這次喻期回答得很快:“當然有啊?!?br />陸長溪的心涼了一下。
        喻期說:“想當年,哪個男生的夢中情人不是?;??可惜她考得太遠了,真讓人傷心?!?br />陸長溪的心又落了回去:“我說的喜歡,是你會遞情書的那種喜歡!”
        “哦?!庇髌谕V節M嘴跑火車,說,“那沒有?!?br />還沒等陸長溪說什么,他又納悶道:“好奇怪,陸長溪,為什么沒有呢?”
        奇怪個頭。
        陸長溪想,還不都是為了遇見我?
        07
        其他同學都在找人做搭檔,準備表演節目的時候,喻期陷入了糾結,節目單送到了他手里,他還在糾結:“同學們,你們哥哥遇到了人生一大難題?!?br />有人搶答:“愛過?!?br />“嗯……”喻期用手肘撐著講臺,眉頭微皺,“愛過誰呢?”
        年少時的心動總是如此,有人反應迅速,在心動的瞬間就接收到信號,清醒地看自己沉淪。而有些人反應遲緩,許久許久之后才恍然發現,啊,我原來曾經那么喜歡過他(她),哪怕現在不喜歡了,能再次體會像當時那樣的心動,也是人生一大幸事。
        不過喻期小哥哥的情況就比較特殊了,他讀高中時不知道在干什么,整天忙著當風云人物,收割了一大片少女心,就是沒找到一個喜歡的人。
        喻期想不出所以,看了看節目,他驚訝地問:“陸長溪,小品?”
        也不怪喻期驚訝,陸長溪看起來難免太正經,很難想象她登臺表演小品的樣子。面對眾人的懷疑,她輕輕“呵”了一聲,道:“等著?!?br />之后,卻經歷了排練忘詞,彩排笑場。
        陸長溪控訴:“是喻期的鍋?!?br />他站在那里,對她笑一笑,亂她心弦,惹她忘詞,可不就是他的錯嗎?后來不看他了,總算發揮正常。畢竟小品寫得好,包袱也足,一點點兒往外抖,惹得場上笑聲一片。
        結業典禮那天,喻期收了很多以各種名頭送的,讓他不得不收的禮物。他坐在后臺,看著準備上場的陸長溪,說:“陸同學,你沒發現你有什么事情沒做嗎?”
        陸長溪正緊張著,瞪了他一眼:“什么?”
        喻期朝堆禮物的方向努了努嘴:“感謝你喻期哥哥這些天的照顧??!”
        “感謝?”陸長溪低頭想了一下,臺上已經在說她要表演的節目的串詞了,她走過去,把手腕上的花環取下來塞到喻期的手里,說:“確實還有事沒有做?!?br />喻期高興了:“是吧?”
        陸長溪伸手抱住了他,喻期的背脊一僵,她拍了拍他的背,松開他便跑上了臺,留下喻期一臉震驚地站在原地。
        后來喻期問陸長溪當時到底在想什么,陸長溪沉思片刻,說:“皮一下很開心?!?br />08
        說是皮一下,其實還是存了試探的心思的,又怕被喻期像對那些送情書的女孩那樣對待,只能這般小心翼翼。
        結業典禮上,喻期也準備了節目。他嘚瑟地抱著大提琴上了舞臺,全場燈光暗下來,聚光燈打在他的身上,他著一身煙灰色的挺括西服,琴聲恬靜安然。
        唱的是首慢歌,歌聲悠悠,聲音清澈。
        有人感慨:“喻期學長真好看啊?!?br />是好看,不是那種很帥很帥的樣子,卻有著把你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的魔力。她喃喃:“是啊,真好看?!?br />那個時候的喻期,到底也只比陸長溪長兩歲,雖有的是小聰明,遇到真正的感情問題時反而沒有她膽大??傊?,因喻期有意躲避,再加上結業典禮后要準備離營,營地十分忙亂,陸長溪始終沒找到跟他單獨說話的機會。
        她的臨時抱佛腳到底沒能讓她拿到優先保送資格,校長卻對她偶爾的出格表現表示贊賞,說只要分數夠了,臨溪大學的大門很樂意為她敞開。
        從一場戰役出來,又到了另一場戰役,高三一開學就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備戰高考的帷幕。高強度的學習,做不完的卷子,背不完的課文,她根本沒空想東想西。
        倒也沒有因此跟喻期切斷聯系。他比她閑多了,至少每次她有問題請教的時候,他總是第一時間接電話并耐心解釋,有時候電話打到發燙,喻期訕訕道:“沒想到我次次打電話打到手機發燙居然是給人講題,這科學嗎?”
        陸長溪敷衍回答:“科學?!?br />“對了?!庇髌谡f,“陽明高中百日誓師會請已畢業的學長或學姐去動員,這個傳統你知道吧?這次你猜請的是誰?”
        光是聽喻期故弄玄虛的語氣陸長溪也能猜出來是誰,但是當她看到站在臺上的他時,心跳還是漏了一拍。按照以往的慣例,喻期會穿上陽明高中的校服,之前寬大的校服現在穿起來正好合身,他笑容明媚,語氣平緩卻又不失活力。
        哪想喻期下了場就問熟人的成績,喻期看了一會兒陸長溪的成績單,說:“好像比我當時厲害?!?br />見她看過來,他微微俯身,說:“好啦,我可能知道你要說什么?!?br />哪怕他再遲鈍,大學里總有比他通透的人,稍一點撥他就能窺見女孩的心意。這一回,他并不覺得是負累,反而覺得開心,只是當時不知道怎么回應,又怕影響她,只能一再退縮。
        陸長溪微怔:“你還是選擇接收心意,卻不回應?”
        喻期搖了搖頭,說:“這次我打算先不聽,等這個夏天結束了再告訴我,可以嗎?”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枚臨溪大學的徽章放進她的手心,說,“來這里告訴我?!?br />尾聲
        陸長溪記得那天,燥熱的六月天,倦鳥吻著天空,每個考場門口都很喧鬧,考試鈴聲打響的瞬間立即鴉雀無聲,唯有蟬鳴不休。
        她接過老師遞來的試卷。
        雪白的試卷在課桌上鋪展開來,筆尖觸碰紙張,發出沙沙沙的寫字聲。
        每一筆都認真。
        像她走出的每一步。
        像喻期說話時的神情,明明帶著笑意,有那么一點兒不正經,卻偏偏讓人不得不信。
        他說:“嗨,陸同學,我在前面等你?!?br />他說:“你可要把握好機會,我檔期很滿,不會等太久?!?br />他又說:“不過等一兩個月好像也是沒問題的?!?br />好。
        陸長溪落下作文的最后一個標點符號,檢查完了整張卷子,看向窗外,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意,篤定而溫情。
        嶄新明亮的,有喻期的未來,再等等。
        她馬上就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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